婚礼当天,老公的白月光回来了,他把我丢在台上,脱下新郎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我拿起麦克风,对着全场宾客说。
旧的不去新的不来。
婚礼继续,我的新郎谁想当?此时鸦雀无声。
数秒后,一个帅气无比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,我可以么?
1许明川最近总是早出晚归。
他安慰我说,我们婚期将至,他会在婚礼当天,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。
我还记得,他这番话,让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。
我们交往了三年,这三年来,他就像一个完美男友,对我无微不至,将我缺失的爱无微不至补偿了给我。
我甚至挑不出一点错。
那天,我倚在他怀里,用脸蹭他的脖子,突发奇想问,阿川,你为什么这么好?你都不需要我教,好像能预料到我所有需求,在我说出口前全然做好。
她们说男朋友是需要调教的,但你都不需要,你说,你是不是以前谈过?我打趣问道。
这样的问题我问过不下一次,但他的答案始终如一,就像现在,他笑笑,没有,我只有你。
这样的答案,我百听不腻。
可后来我才知道,我只有你的意思是,我真正爱的人离开我了,现在,我只有你了。
2在我结婚前三天,妈妈又突然发病,她发疯似的摔了家里的东西,爸爸站在一旁任由着她,眼角低垂。
而我,躲进了房间的衣柜里,抱着忍不住发抖的自己。
那些疼痛的回忆突然像洪水猛兽般凶猛地吞噬了我。
我六岁那年,妹妹三岁。
赶上两人出差,家里只有我和妹妹。
我记得那天,妹妹哭得很凶,她哭喊着要妈妈。
我给他们打了很多电话,可妈妈告诉我要晚上才能回来,让我先哄着妹妹。
妈妈或许忘了,我只有六岁。
我抱着妹妹,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,忍着哭腔,楠楠不哭了,不哭了好不好?
我们楠楠是最乖的,再坚持一下午妈妈就回来了。
我的安慰丝毫没有用,妹妹哭得更凶了,剧烈的咳嗽声让我发颤。
楠楠,别哭了,姐姐带你去买糖人好不好,买你最喜欢吃的糖人。
她泪眼婆娑看着我,一抽一抽地,姐姐,我……我要吃糖人。
安慰了许久,才止住了她豆大的泪珠。
我随意的给妹妹套上了虎头鞋,牵着她出了门。
今天是赶集的日子,大街上热闹得像临近过年那几天,四处溢满了吆喝声。
妹妹还小,看什么都新奇,一张挂满了泪痕的小脸终于染上笑容。
楠楠,今天人很多,你要抓紧姐姐的手哦,不可以乱跑,知道吗?
妹妹蹦跳着应下,知道了姐姐!
卖糖人的小摊总是随着人群变换位置,我牵着妹妹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,也一直没注意到,我俩成了盘中餐。
找到了卖糖人的爷爷,可我挤不进去,这里是市场的出口,人来人往,而我只有半截高。
姐姐,姐姐,鞋鞋……掉了!
我回头,才看见妹妹提着一只脚,撇嘴看向我。
我只好放弃挤进去买糖人,又倒回去找妹妹的鞋子。
她不愿意将另一只脚踩下来,扁着嘴说脏我没有办法,只好嘱咐她,楠楠,姐姐去给你找鞋子,你先坐在这里等姐姐哦,不许乱跑,姐姐很快就回来了。
她笑着点点头。
我这才又挤进了人群中。
人越来越多,我几乎是被挤着走的,慌忙又害怕。
找了许久,才看到地面上的一只被人踩得变了颜色的虎头鞋。
我顾不得人多,半蹲着去捡。
人们推挤赶路,我的手很快映上几个鞋印子,变得黢黑。
我疼得想哭。
但想到妹妹还在等我,我又卖力地伸出手,好不容易拿到鞋子,直起身,我却忽然慌乱了。
人群挡住了半边的天,也挡住了我要去的方向。
六岁的我,第一次被恐慌无措这种情绪团团围住。
那天以后,我再也没有妹妹了。
客厅继续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,我将头深深埋进膝盖,好像这样,我就能在内心找到一片净土。
时隔二十年,我还是怕极了这样的妈妈,朝着我声嘶力竭的模样就像恶鬼一般,在我稍稍幸福的时候便跳出来撕咬我。
我害怕妈妈的皮条,她尖酸刻薄的言语,还有爸爸的漠视…这些都像一只只无形的手,一点点将我拉扯进深渊。
明明他们曾经都是爱我的,我坐在爸爸肩膀上时,被妈妈哄着睡觉时,从未想过,他们会视我为仇敌。
这些爱经不起推敲,下一刻便坍塌破碎。
我带着这样的愧疚一直活着。
直到我遇见了许明川。
我第一次想逃离这个像牢笼一样困住我的家。
客厅外终于安静下来,只有妈妈的啜泣声一点一点溢进我的房间。
我知道这时我该出去安慰破碎的她,尽管是用我的破碎去换。
3起初他们并不喜欢许明川。
就像妈妈说,苏羡,你妹妹还下落不明,你有什么资格幸福?23 岁,我跪在他们的卧室门口,一下一下磕头求着。
我清楚知道,若他们不同意,我永远也无法逃离这个窒息的家。
许明川就像我暗如深渊的生活里透进来的一丝光亮,我只能义无反顾去抓住。
哭了许久,房门才被打开,爸爸看着我,眼底不知是心疼还是怜悯,他张了张口,终于应下了。
桌面上的手机铃声突然荡在卧室里,我才回过神来。
是许明川。
羡羡,你很快就要嫁给我了,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夫妻。
我笑了笑,那当然,不然你还想和哪个女人当一辈子夫妻?他顿了一会,没有,我只想和你。
嗐,我开玩笑呢,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?爱你这件事,开不得玩笑。
他郑重其事得让我觉得我也独有一道光始终包围着我,永不会灭。
挂断电话后,我瞥见那件婚纱。
被人精心叠好却又随意叠放在角落里。
我一直认为,婚姻就像书里的童话,是公主和王子在众人的祝愿中喜结连理。
可那件婚纱,却又是古板的。
高领的设计,锁骨至肩膀,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空气中。
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。
我喜欢抹胸,喜欢吊带,可我注定不能将它们装饰在我身上。
这身洁白的,保守的婚纱,原来也禁锢着我。
我褪去衣物,看着自己身上丑陋的疤痕,好久没添新伤了,可每一道旧伤,都在提醒着我,这是妈妈的皮条,是爸爸的默许,是走失的妹妹。
其实禁锢我的也不是婚纱,而是六岁那个身为姐姐的我。
我不止一次的想,如果走丢的人是我,那该多好。
4几个昏晓交叠,婚期将至。
婚礼现场布置得很美,美得不真实。
爸爸妈妈难得看着我笑,他们和蔼得像从前那些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一转眼我们羡羡长大了,都要嫁人了!
是啊,羡羡,你嫁人了也要常回来看看爸爸妈妈。
我们羡羡真美!
许明川打扮得很帅气,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。
我们站在台上宣读着誓词,我在心底附了一句,今生,只爱许明川一人。
不为别的,只为他是我昏暗人生里的唯一一束光。
可到底,是我高估了自己。
亦或是,高估了他的爱。
主持人问他是否愿意娶我时,他犹豫不决。
裤袋里的铃声不合时宜响起。
他毫不犹豫去接。
我扯了扯嘴唇。
全场很安静,我甚至能听到他手机里漏出来的另一端女声,明川,我忘不掉你。
他身体颤了颤,等我。
许明川走了。
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,把我丢在台上,脱下新郎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我手指蜷缩着,原来我以为的光,也不过如此。
许明川,这就是你为我精心准备的惊喜吗?
我看着台下宾客,他们窃窃私语。
我看着爸妈,他们眼底灌满了惊慌失措,一点点变成愤怒。
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。
那个窒息的家,我不想再回去。
既然许明川做不了我的光,那我便自己找一束光。
我拿起麦克风,对着全场宾客,昂起头说,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。
婚礼继续,我的新郎谁想当?台下鸦雀无声。
我握着麦克风的手指紧了紧。
默了半晌,一个帅气无比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,我可以吗?
我迅速点头,快得怕他下一秒就会反悔,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狗乖巧又可怜的索爱。
我和他结婚了。
连他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。
可生活本就是一场赌局不是吗?
只不过,我玩了场豪赌。
赢了,我会有自由。
输了,就忍受他们一辈子的谩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