葬礼事宜结束后,殡仪馆工作人员上前推走棺材,要把颜溪的身体拉到火葬场火化,路过瘫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的齐哲远身边,问道:
“齐先生,您最后还要再看一眼夫人,同夫人道个别吗?”
一阵酸楚突然涌进鼻腔,呛得齐哲远热泪盈眶。
最后再看一眼……
他真的永远不会在见到她了,再也不能看见她温暖的笑,再也不能听见她用那清脆的声音叫自己阿远哥哥……
齐哲远浑身颤抖起来,他撑起身体,最后一次走近棺材。
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水晶棺上,模糊了他的视线,也模糊了颜溪的面容。
他颤抖地隔着水晶棺,勾画着她脸颊的轮廓。
冰冷的温度传入指尖,逼进他的心里,他收回手,颓然站在原地,像是失了魂魄。
眼眶很烫,眼泪很凉,凉如她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。
那一刻,她的心里该是有多绝望……
齐哲远整个人陷入了悲戚和恍然,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,痛恨自己让她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委屈,痛恨自己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陪的时候,非但没在她身边,反而一再冷落她,由着苏家人往她身上泼脏水……
“齐先生,还请节哀。”工作人员推着颜溪的尸体离开。
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,人啊,总是这样,活着的时候不懂得好好珍惜,等到死了,又会陷入痛苦不堪的后悔,可是人生又哪有让人重来一次的机会?
齐哲远松开搭在棺材上的手,感觉自己的灵魂正随着渐渐远去的颜溪而分崩离析,逐渐溃散。
他木然怔在原地,心像被重物狠狠砸过,砸得七零八落。
这种以前一直被忽略的感觉,近日变得越来越熟悉,他终于领悟了自己对颜溪的感情,可是……一切都已经迟了。
闭上眼,脑海里全是颜溪的模样,她笑着的、哭着的、绝望的、痛苦的、慌张的、坚强的模样,他都见过,却唯独没有见过她幸福的模样……
睁开眼,眼泪划过他轮廓分明的脸。
“颜溪,如果有来生,请你一定不要再遇到我……”
请你一定不要再遇到这么愚蠢,这么固执,这么绝情,这么不可理喻的我……
很快,工作人员就送来了颜溪的骨灰盒。
齐哲远把那个小小的盒子,紧紧地搂在怀里,似乎这样就能抱住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人……
“颜溪,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,可到头来,你的委屈却全是我给的……我宁愿你恨我,宁愿你怨我,宁愿你彻彻底底地忘了我……你回来恨我吧,哪怕杀了我也好……”
紫檀做成的盒子微微发热,似乎带有一丝颜溪的体温。
“齐总,去墓地吗?”吴叔小声地问。
“不,回家。”
溪溪最讨厌冰冷的地下了,还记得小时候她被罚关在地下室,总会一整晚一整晚地哭鼻子,他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呆在那么幽暗的地方?
所以,溪溪,不要害怕,我带你回我们的家。
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,好不好?
别墅,晚上漆黑一片。
有夜盲症的齐哲远一手抱着骨灰盒一手拿出手机照亮,好不容易才摸索着找到了开关,他抱着盒子上楼走进卧室,卧室里传来熟悉的香味,颜溪没有喷香水的习惯,可是她的身上却总是带着淡淡的皂香,像小婴儿一样干净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,抚摸着,垂眸说道:
“溪溪,我带你回来了。”
他往四周看了看,这是他和颜溪结婚之后买的房子,当时他为了不让颜溪随意接近奶奶,也为了方便把她放在身边日复一日地折磨,所以把她软禁在了这个地方。
在别人看来,这房子是他对颜溪的宠爱,只有他自己知道,颜溪在这里到底受了多少折磨。
溪溪……原谅我吧……我们重新开始,这里不再是囚禁你的牢笼,而是我们的家,真正的家……
齐哲远这辈子从来没有哪次哭得这么难以自抑过。
骨灰盒旁边,放着一张颜溪和他的合照,那是颜溪18岁的时候拍的,奶奶每年都会给颜溪过生日,有时是给她办一个聚会,有时是带她出国旅行,桌上的这张照片,是他和她最后的合影,也是他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……
风从窗外刮进来,齐哲远打了一个冷颤。
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,心里也同样是空荡荡的,他捂着发疼的胸口,想要忘记自己脑海中的所有回忆,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。
可是那些回忆,又怎么能忘记?
身边到处都是颜溪的气息,疲倦到极致的他终于支撑不住,深深地睡了过去。
“溪溪……溪溪……”
夜半时分,齐哲远挣扎着从梦中惊醒。
梦里,颜溪满脸绝望地离开了他,她在哭,哭得很伤心:
“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!”
“我的孩子也没有了!”
“齐哲远!我恨你!”
这些话不断回响在齐哲远耳边,他痛苦得无法控制自己,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栋房子,来到了齐家老宅。